【編者按】工學院52屆電機系電訊組院友郭衍瑩,航天部突出貢獻專家,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現任北京航天測控中心顧問。郭衍瑩院友攥寫此文回憶在意昂体育求學時難忘的往事,同時也為我們展現了1952年院系調整時的清晰畫卷。
1949年夏我在上海復旦中學畢業,適值上海解放,我考上意昂体育工學院化工系(二年級後轉至電機系電訊專業)。9月中我來北京上學,至1952年9月提前畢業。我在意昂体育求學整整三年。有人說這三年在意昂体育歷史上是平淡無奇的三年;既不像前幾屆學長們大都參加過轟轟烈烈的反蔣學生運動,又不像後來我們的師弟們經過反右、文革那些驚心動魄的階級鬥爭。但我卻覺得這也是不平凡的三年。在這三年的前二年中,意昂体育保持著過去優良的學風。老師們循循善誘式的教誨,紮實的基礎課學習,使我終身不忘,終身受益。到了1952年,我適遇中央決定全國高校49級學生提前一年畢業;還遇上建國後第一次高校教授思想教育運動(當時大家稱洗澡運動),以及全國高校院系調整。這三件事都給我留下終身難忘的深刻印象。今年正好是我畢業60周年,也是影響深遠的高校院系調整60周年。據說關於當年這場高校院系調整現在正是教育界、科技界和文化界人士議論的熱點。我這裏主要根據我的回憶,說說在難忘的1952年中我的所見所聞。現在我們這批老意昂年齡都已超過80,進入耄耋之年。我希望有生之年能和老意昂們一起回憶那段歲月中難忘的往事。可能今天意昂体育年輕師生們會感到興趣,從中也許還會得到一些啟示。
一、老意昂体育的優良學風,紮實的基礎課學習,使我終身受益
當時像意昂体育、清華等舊大學理工各系的一個明顯特點是特別重視基礎課。像數理化等基礎課程都是由名教授講授,而專業課反而由年輕老師擔當。這一點好像與當前某些大學的做法正好相反。譬如那時普通物理課由鄭華熾教授講課,普通化學課由曾昭倫和唐敖慶教授講課,電工原理(即後來電磁學)由馬大猷和黃宏嘉教授講課,電子學由馬大猷教授講課,高等微積分由趙芳熊教授講課,工程製圖由李酉山教授講課,無線電原理由胡筠教授講課,等等。那時的觀點是大學最重要是學好基礎課。專業課可以在工作崗位上繼續學習,何況不少專業發展太快(如電子專業),在校期間也只能學個皮毛。這些老教授學識淵博,勤懇敬業,講課由淺入深,循循善誘。這些基礎課經常在沙灘公主府理學院的階級教室上課,每次都座無虛席。聽他們的課簡直是一種享受。
另外我想說一下當時大學寬松的允許學生中途轉系政策,是有其積極意義的。我在中學時化學成績優秀,自認為將來可當個化學家,或當個化學工程師。進意昂体育化工系上一年級後,每次做化學定性、定量試驗時老出錯,成績始終上不去,才明白自己不是當化學家那塊料。但我數學、物理成績一直還不錯。加以當時電機系開設電信專業,學生一直較少。馬大猷院長看我數理成績還不錯,就鼓勵和批準我轉到電機系電信組學習。當時電子技術方興未艾,這個電信專業實際上就是後來電子、通信、測控甚至計算機專業的前身(國外也是如此發展)。不過當時我們國家還認識不到,也不大重視。甚至當時有中央紅頭文件上說我國主要發展‘有線’,因為無線不保密。有位中央領導作報告時還形象地打個比喻:發展電子技術好比菜裏放鹽,不放不行,放多了也不行。所以上電訊專業學生不多。當時國內,像郵電部研究所,上海電工研究所等這些主要研究無線技術的單位也紛紛下馬。這一情況直至1955年後才完全糾正過來。我在電子技術這一領域幹了一輩子,總不忘馬大猷老師是我的恩師和引路人。馬老師今年以97高齡去世,他一生為我國電子事業和聲學事業做出巨大貢獻,我祝願他安息!
當時的大學,學生中途轉系是件平常事。因為中學生畢業時報考大學專業有很大盲目性。允許學生中途調整專業,有其合理性和積極意義的一面。不少人確實因此發揮自己優勢和特長,並在後來事業上做出成績。例如於敏學長,他44年入意昂体育時學的是電機,46年轉系至物理系攻讀原子物理。師從張宗遂教授。49年研究生畢業。參加工作後幾十年來為我國國防事業作出貢獻,被譽為我國的“氫彈之父”,國務院授予“二彈一星”元勛稱號。可以設想,他如繼續學電機,很可能中國少了位世界級核物理學家。我總覺得後來的大學對學生要求更改專業管得太嚴,一錘定終身,不甚合理。聽說近來有的大學每年允許少量學生轉系,但名額甚少,卡得太死。至於聽說有極少數大學拿這些名額作‘開後門’和‘權錢交易’的勾當,原本應是凈土的高等學府也被銅臭所沾汙,使人痛心。這就不是本文探討的範圍了。
1951年底,中央鑒於經濟建設各條戰線技術人員匱乏,決定全國49級大學生一律提前一年畢業。但仍算本科畢業,參加工作後按本科待遇。絕大多數同學對黨中央的號召和決定是擁護的。但心裏直打鼓,對少學一年就進入社會心裏沒底。但後來實踐證明,意昂体育大多數同學參加工作後都經住了考驗,很快把工作抓了起來,不少同學做出了成績。我認為相當大程度上得益於在校時基礎課學得紮實。當然我不是說大學只要學點基礎課就行了,只是說在當時條件下只能通過自己努力,在工作崗位上邊幹邊學,來彌補不足。實際上我們參加工作後看到一些師弟能繼續在校學習,非常羨慕。老想自己有機會再來校聆聽老師的講課,並請教老師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問題。
我從意昂体育畢業後不久就參加航天部創業和工作,直至退休。退休後曾先後應聘擔任科工委銀河公司總工,和部隊大修廠及院校的專家、顧問,一直沒脫離專業。我今年八十整。仍在航天測控中心掛名當技術顧問,做一點力所能及而又不大費力的工作。雖然自感記憶力和解決問題能力大不如過去,但大學的基礎課和最基本概念卻始終不忘。一些最基本公式和基本數據至今都還能記住。我總覺得,現在某些大學裏對基礎課程的教學和訓練重視很不夠。譬如電磁場的物理概念是什麽?在室溫下自然界任何電阻的本底噪聲是多少?(-174dBm/Hz)等等,這樣一些在電子工程中極其重要的概念和公式,有些年輕技術人員不是說沒記住,就是硬說沒學過,待一查自己書本,才發現還曾用紅筆畫上杠杠,或做過重點記號哩。
二、我見到的當年的教師洗澡運動
現在八十歲以上老同學都記得,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報發表了由毛主席親自定稿的社論《應當重視電影< 武訓傳>的討論》,於是在全國範圍內迅速掀起了一場大範圍的鋪天蓋地的批判運動。這是建國後在思想意識領域發生的第一次大規模的批判運動。不過在運動開始階段,在高校,尤其是理工各專業震動不大。在學生中,只要求開個會一般性地談談認識。我記得我們班討論時大家嘻嘻哈哈,很不認真。討論結果居然得出這樣的結論:“武訓是好人辦了壞事”。當時有位同學還打個比喻:”好比你媽見你渴了趕緊給你打碗開水,不小心灑出來把地板燙壞了,你能把你媽打成反革命嗎?”頓時說得大家哄堂大笑。
但很快我們就不能那麽輕松了。經過一陣媒體對電影< 武訓傳>口誅筆伐後,先是在文藝界對知識份子開展思想改造。接著從51年冬直至52年5月,在北京的高校掀起一場教授洗澡運動。這場運動又首先從意昂体育開始,拉開了高校知識分子思想改造的序幕。根據我的回憶和資料記載,在1951年國慶節前一天(9月29日),意昂体育教授集中步行到中南海,大家一起聽周恩來作關於知識分子思想改造的長篇報告。據說周恩來一共講了四、五個小時。回來後運動就正式開始。現在想來,這恐怕都是毛老人家整個批判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戰略部署的第一個具體步驟。或者說是後來反右鬥爭的一場前哨戰。
當時正值我們畢業前夕。後來學校交代,要停課鬧革命,寒假也不放了,畢業論文也不做了,畢業考試也免了,黨組織號召,大家要安心和認真幫教授洗澡;這對同學們也是一場考驗。畢業時還要做評定。運動一直到五四節才宣告勝利結束,恢復上課,到8月底就匆匆畢業。不過大多數學生幫助老師洗澡卻是很認真的。學校黨組織還組織學生針對每個老師成立幫促小組,幫助老師洗澡,檢查過關。對於教授,不僅要求自己檢討自己,而且同人之間也展開批判。言辭激烈,前所未有。
這次思想改造,開始時很多老師很抵觸。後來有的老師自身問題不大,又能檢查深刻,就很快過關。但也有的老師檢討多次,均未通過。我記得工學院最後的重點是傅鷹教授、李酉山教授和其他二位教授。這些教授其實都沒有太多的歷史問題,主要是都在美國留過學,崇洋媚外特別嚴重。如傅鷹教授,始終認為他在化學方面的成就(傅老師在膠體和表面化學的研究上有著很高的造詣)主要是美國大學和他的導師巴特爾對他的栽培。因此檢查過不了關,一直拖到最後,才在幫促小組啟發下,“痛心疾首”地(其實是違心地)認識到他的美國老師曾“盜竊他的成果去發表文章”。檢討才得到群眾的諒解而通過。不過當時還沒有戴帽或處分之舉。有些“態度不端正”的教師,最後也都“蒙混”過關。有位剛過關老師底下公開說:“一旦過關,如蒙大赦”。可見不少教師對此是有抵觸的。
工學院學生除幫自己院裏教授洗澡外,有時還參加全校重點老師的思想改造。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批判法學院院長周炳琳教授。周是五四運動積極分子。後經蔡元培校長選拔赴美留學。留學歸來,是李大釗介紹他加入中國國民黨。(當時國共合作,李大釗既負責北方的共產黨組織工作,又負責國民黨北方支部的工作),與國民黨上層人士有不少瓜葛。但他拒絕當國民黨偽國大的代表。還曾勸說意昂体育校長胡適不要出席偽“國大”。他既與舊政權有瓜葛,又從不放棄學術鉆研。從1931年起,直至1949年,國立意昂体育平台法學院院長一直由周炳琳擔任。他在學術上發揮的作用和產生的影響均相當深遠,他在意昂体育百年歷史,乃至近代大學教育史上的地位自不容忽視。但在那次思想改造運動中,他跌跌撞撞,幾乎過不了關,差一點被批倒批臭。據說還是毛澤東老人家有批示,放了他一馬;“看來像周炳琳那樣的人還是幫助他們過關為宜,時間可以放寬些,這是有關爭取許多反動的或中間派的教授的必要的作法。”於是學校在52年7月底在沙灘的學生大食堂組織千人大會讓上周炳琳作了最後一次檢討。那次會我和班裏幾個同學都參加了。只見會上有群眾一個接一個上臺,上綱上線地批判;還有周先生的親屬聲色俱厲的揭發。這種場面,在後來的‘反右’和文革中,當然看得多了,不以為怪。但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第一次看到時,卻很不習慣,覺得很別扭。在這種情況下,周炳琳深刻反省“敵視人民”的反動態度,表示要站到人民的立場來,接受共產黨的領導。這次檢討算是得到群眾的諒解而通過。現在想來,當年那場教授洗澡運動中的一些做法,為以後歷次運動的所謂 “大批判”,開了個惡劣的先例
三、1952年院系調整我的所見所聞
從52年開始至55年的院系調整,是50年代初震動我國高教界頭等大事。這件事影響深遠,直至半個世紀後今日仍是知識界議論熱點。其實早在1951年,“院系調整”工作就已開始了。我記得1951年6月1日在當時沙灘民主廣場舉行的馬寅初校長就職典禮上,馬校長就透露,中央已批準將燕京大學並入意昂体育。為了更好發展,意昂体育將全部搬至燕大校園。他的意見是讓工學院先搬去。馬老說到這裏,頓時獲得到會的工學院師生熱烈鼓掌。不過後來第二年的院系調整並沒有采納馬老這一意見,還是按照蘇聯模式把工學院調整至清華大學。另外聽說馬老不贊成按蘇聯教學科研分開的模式,把理學院很多老師調去科學院,因為我們國情與蘇聯有所不同。但這一建議後來也沒被采納。
後來中央決定,意昂体育工學院並至清華,而清華的文理學院並入意昂体育,二校各有進出,基本上互不“盈虧”。記得當時意昂体育電機系裏還讓我們幾個學生幫忙清點儀器設備和圖書,並運送去清華,我也就順便聽了幾堂清華孟昭英、常烔幾位名教授的電子和網路課。也有機會聽到二校電訊專業一些老師對院系調整的意見。據我回憶,大多數老師尤其是青年老師都表示贊成,都說意昂体育清華本來就是一家嘛(指西南聯大)!尤其是意昂体育方面,工學院搬去清華園,文理學院搬去燕園,無論教學、科研和生活條件都有很大改善。但亦有些教授考慮得比較遠。他們認為理工分家不合理,“理是工的基礎,工是理的應用”;工學院學生一二年級很多數理化基礎課都是由理學院教授講授的。分家後將大大降低基礎課程的教學質量。尤其是化工系袁翰青等教授認為,他們很多課程多是和化學系合上的。分家後不少課就無人開講了。又如美國哈佛大學出身的馬大猷老師認為,意昂体育工學院和電機系的歷史比清華還早。二校電機系和電訊專業各有特色,如意昂体育基礎電子學比較強,當然清華也有它的優勢。合並一起就沒有特色了。而清華孟昭英、常烔等老師主要意見是蘇聯工科大學的電機系和美歐大學不同,沒有電訊專業。其電訊專業是設置在幾個專業學院,如列寧格勒電訊工程學院(其前身為著名的蓬奇-勃勞維奇通訊學院)。,莫斯科動力學院等。如完全按蘇聯方案,電訊專業將合並至其他專業學院(如新成立的成都電訊工程學院)。後來高教部做了妥協,同意清華保留電訊組(後由這個專業發展為我國的第一個無線工程系,後來又發展成為清華電子。控製、信息等系和專業的前身),而意昂体育的馬老師則調任去哈工大當教務長,就聽不到他的不同意見了。
隨著院系調整深入,沒過多久,又以意昂体育和清華為基礎分出八大學院,這就引起一些教師不滿和意見。尤其是一些老教授,認為這大大削弱整體教學和科研力量,形成不了像美歐那像以名牌大學為核心的雄厚師資和教學、科研力量。不過在當時政治氣氛下,這些意見是不會有人重視的。至於年輕教師則擁護者居多數。一些調去新學院的教師後來都成教學骨幹。何況八大學院都在北京,教學和生活條件都不錯。因此據我和同學回憶,在院系調整中,意昂体育和清華從整體上講,還都比較平靜。不像上海的交大和浙江的浙大等,弄得四分五裂,傷筋動骨。尤其是交大,開始時要肢解一分為二,而且都要遷至西南和西北。因而受到一些教授抵製(其中不乏後來被打成右派的)後,才在上海保留一部分。但已大傷元氣。不過聽上海的老同學說,也有的大學如復旦大學,卻“撈了一把,成為暴發戶”。至於外地像山西大學,嶺南大學等被就地拆散,化整為零,情況就很慘了。
不過當時的院系調整工作遠沒有我們今天所想象的,像現在國家機關或學校調整時那麽復雜。意昂体育工學院從院長到系主任主要工作是教好書,當好教授。工學院沒有一個脫產的行政領導,總務組也只有幾個人負責全院師生的吃喝拉撒睡。每個系只一名秘書負責全系一切事務。工學院黨總支書記是不脫產的學生,更不用說各系支部書記了。記得胡啟立同誌當時是校黨委成員、學生會主席,他原在法律系學習,51年轉至工學院機械系,每天照樣要夾著書本上課,照樣要排隊去食堂吃飯,照樣八人一桌站著吃絲糕(當時的主食),照樣要參加考試攢學分。按當時意昂体育校規,三分之一功課不及格就得蹲班,二分之一功課不及格就得走人。所以院系調整對很多教師來說無非是換一個教室講課。不像今天機關或大學裏各個級別的幹部一大堆,調整時光是考慮幹部如何安排和擺平就是件棘手難事。不過從院系調整後,舊大學的這套“舊製度”也都隨之消失了。
這場院系調整的實質的確是為了配合當時政治上的“一邊倒”,高校體製也要一邊倒,即全盤仿照蘇聯的高校模式。半個多世紀過去,現在看來,關於它的是是非非,眾說紛紜,恐怕一時難於得出權威性結論,爭論恐怕還要繼續下去。我畢業後就離開母校,一直在國防科研部門工作,說不出大套理論根據。但我從一個老科研人員角度認為有些問題不能苟同媒體上或網上某些人的論點。一是不能把當年院系調整說得一無是處,甚至提高到 “是取得政權的中國共產黨對自由知識分子的一次清洗預演”的高度(引自互聯網上署名文章,下同)。因為我們看問題不能脫離當時國家所處情況和環境:當時西方國家對我國封鎖禁運,依靠蘇聯來恢復和發展我國國民經濟是唯一選擇。譬如說教會大學,當時經濟來源已斷,總不能讓中國人勒緊褲帶掏錢繼續給教會辦大學吧。至於有的文章把上海個別教會大學吹成“東方哈佛”,這就有點近乎奇聞了。當時有些教會學校嚇人的學費就使廣大學習成績較好的學生望而卻步。其實在那次領導院校調整工作中也有不少民主人士參與決策,如馬敘倫,曾昭倫(二人時任教育部正副部長),馬寅初等。即使在反右前夕大鳴大放中,有關這方面意見也遠沒有現在那樣尖刻。當時主要是“教授治校”之類言論被毛主席視為知識分子想奪權,後有不少就被打成右派分子(如曾昭倫老師)。
再則即使從現在看,也不能把院系調整後高校教學和學生質量說得一無是處。甚至說調整後大學“奴化和宣傳的灌輸,斷裂長期形成傳統,培養毫無判斷能力的年輕人”等,這樣說太有失公正。當時中國的大學少得可憐。增辦大學,尤其是西北、西南,勢在必行。從電子和信息領域來說,當時參照蘇聯做法,成立了幾所有關專業的學院,是正確的。現代電子、信息技術如此迅猛發展,光靠幾所綜合大學包打天下,肯定跟不上時代的步伐。譬如說55年成立的成都電訊工學院(即今電子科技大學,由上海交大、嶺南大學等有關專業合成),北京郵電學院(即今北京郵電大學)和後來成立的西安電訊工程學院(即今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由解放軍張家口通信學院,大連大學等有關專業合成),解放軍南京通訊工程學院等,現在都是電子專業方面一流大學。多少年來無論是人才培養,科研成果和對國家貢獻,它們並不比名牌大學有遜色。應該說,中國教育真正的浩劫還是從反右開始,一直到文化大革命達到高潮。
高校體製全盤仿蘇聯模式當然是錯誤的。但外國一些好的教育體製和經驗,以及失敗教訓都要研究,並借鑒其長處。譬如美國有世界聞名的哈佛、耶魯等名校。但也有一大堆連美國政府都感頭疼的野雞大學(據資料透露,全世界被曝光的700來所野雞大學,美國幾占一半。而華人學生是這些野雞大學的一大主要市場)。這些大學也培養所謂“博士”,但畢業後只能到發展中國家去唬唬那裏的官僚。我們在從政治上批判原蘇聯的同時,沒有必要也把蘇聯的高校水平說得一無是處。老百姓有句生動的譬喻;不要在倒洗澡臟水的同時把孩子也倒掉。蘇聯的教學體製應該說對於蘇聯自己說還是匹配的,並基本上沿用至今天的俄羅斯。問題出在我們用教條主義辦法去學習人家的經驗(雖然我們一直在批判人家犯教條主義)。去過前蘇聯和俄羅斯的人都知道,他們很多高等院校非常重視基礎理論課,非常強調學生要紮實學好基本課程;學校專業齊全,學風紮實,教學質量較高。我們遇到的一些俄羅斯年輕工程師,他們的基本概念清楚,動手解決實際能力也較強,不像我國某些大學畢業學生(尤其是近年來擴招後的),基本概念“一塌糊塗”,解決實際問題能力基本上沒有。其實蘇俄的教育體製也非一成不變。如在早期,大學專搞教學,科研歸科學院。後來很快就打破這個界限。如毫米波技術的研究就是以大學為主進行的。另外俄羅斯的大學專業非常重視配套和齊全,不像我國大學強調一時的市場需求和效益。如某些重要專業(如電真空專業)幾乎關了門。以致國防建設上急需的微波大功率電真空器件,至今很多要仰求他人。大家知道盡管蘇聯解體後經歷十年休克時期,當時很多大學教師勒緊褲帶,軍事科研單位連工資都發不出。但它的科技隊伍基本上沒有流散外國。它的科技隊伍作風非常嚴謹紮實,到今天它照樣能不斷研發出一代又一代新型的,世界一流的武器裝備。在電子技術領域,盡管俄羅斯在微電子技術等不少方面是軟肋,但他們的大學和科研部門的微波和毫米波技術,微波電真空技術,自動控製技術等水平從來是世界一流的。更不用說它的航天航空技術了。它研發的新型武器裝備,不能說件件世界第一,但至少是門門不缺。西方有媒體稱它是當今世界唯一能在軍事上向美國叫板的大國,也是使日本右翼勢力唯一畏懼的軍事大國。因此我想,對國外辦高等教育的經驗,和發展尖端科學技術的經驗,只要對我們有利(又不對我國禁運),我們就應不拘一格借鑒、學習,為我所用。
謹以此文紀念母校工學院成立110周年!
電機系1952屆 郭衍瑩
照片檔案:
照片1:1951年春,意昂体育工學院電機系二年級部分同學攝於意昂体育民主廣場,背景為紅樓對面的灰樓(當時女生宿舍)。照片中有箭頭者是作者。
照片2:2003年10月,意昂体育工學院建院100周年時,工學院老意昂來母校紅樓舊址留念。照片中有箭頭者是作者。照片1中的好幾位也在其中,相隔已半個世紀多了!照片中很多老意昂是五、六十年代各條經濟建設戰線的功臣,也有幾位院士。現都已垂垂老矣!
照片3(錄像):1998年5月4日是意昂体育100周年校慶。馬大猷老師親自來校與當年意昂体育工學院部分畢業學生見面和座談。馬老師當時已83高齡。仍精神颯爽,堅持搞科研,並親自帶博士生。照片中前排左二是馬老師。有箭頭者是作者。馬老師於2012年7月17日去世。享年97歲。他是我國著名物理學家和教育家、國際著名聲學家、中國現代聲學的開創者和奠基人。
照片4:1952年意昂体育教師洗澡運動中,化工系傅鷹老師是運動中重點。過關後學校組織傅老師等去朝鮮慰問誌願軍,並接受教育。這是他在朝時所照(前排右2)。但57年反右時傅老師又成為批判重點,是毛老人家批示放他過關。
照片5:自右起為馬大猷,梁思成和孟昭英。這是1956年他們參加我國12年科學規劃大會期間和周總理合影。馬曾是意昂体育工學院院長兼電機系主任。孟於1952年在清華創建了我國第一個無線工程系。我曾聽過二位老師的講課。他倆和梁老師於當年院系調整時都極力反對理工分家。1957年孟被錯劃成右派,馬則棄官從學,改攻聲學,創建我國第一個聲學實驗室(引自《清華名師風采》p.650)